和风的认识有点滑稽。那天,我刚搬进宿舍,手中抱着一堆稿纸、书刊,慢慢地往楼上走去。在楼梯拐弯处,冷不妨一个人影直冲下来,把我手中的书纸都撞倒在地。他一声道歉也没有,只回头匆匆望了一眼,又继续疾步下去了,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暗叫倒霉。第二天早上,我到公司上班,竟意外地发现了他。他也发现了我,彼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我们竟在同一条拉上。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丁凌风,风是那种性情开朗外向型的男孩,与我的内向善感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竟会走在一起,成为一对知心好友,我想这大概就是一种缘份吧。 风总喜欢穿红色衣服,从上到下都是纯红一片。他的头发也染成了金黄色,配起他那套奇装异服,看起来倒真有点“老外”的味道。当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我就常在他面前泼冷水:“瞧你那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真是有失形象。”他却不以为然振振有词道:“这叫青春热情,有活力,你们女孩子是头发长见识短,懂个啥?!”气得我直对他瞪白眼。风有一个坏习惯:喜欢抽烟,不止止是喜欢,简直就是“大烟瘾”一个。我讨厌他身上那浓浓的烟味,他却一本正经地自我炫耀道:“这叫男人味,有魅力。”我真是哭笑不得。总之,他凡事有他自己的一套说法,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风其实是那种很大男人主义的男人,我呢,却难免也有点大女人主义,两人走在一起自然避免不了要产生一些矛盾。比如说吧,风认为女人天生就是要男人来供养来和保护,他反对女人讲究什么事业、女强人,是浪费精力。我则主张女人应学会自立自强,应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所以每当我呆在宿舍里不停地写作时,风总会在一旁劝我快点找个男朋友,别浪费时间虚度了青春。我则反过来劝他也该收敛一下自己的玩性了,找点事做做,别老是在外游荡,一点事业心责任感都没有。风见好心没好报,便悻悻地走开了,远远地仍听得到他在不停地叹息:这种生活怎过,怎么忍受得了。是的,他不会明白我为何能整天呆在宿舍里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笔而不觉闷,正如我也不明白他何以能整天出去拍拖而不觉厌倦一样。我们两人是运行在不同轨道的星星,他有他的人生轨迹,我有我的人生轨道。两者是一组平行线,相交在一起就不可避免地要产生一些冲突。不过,我们彼此都深知这一点,所以都不会过多干涉对方的自由,这也是我们之所以能够相处得如此融洽的原因。偶尔一些小小的碰撞,倒给单调的生活平添了几分乐趣。吵过之后,我们依然是朋友。 风也有他自身的优点,他讲话幽默、诙谐,常在上班时逗得大家开怀大笑,使原本沉闷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人的心情也豁然开朗多了,工作自然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不过,他也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爱吹牛,他的吹牛技术可以说是无人论比。有一次,他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拉上第一帅哥,公司第一美男。女友们听了大叫要晕倒,幸亏没别的男孩子听到,否则只怕要引起公愤了。 风就是这么一个人,大大咧咧,不修边幅,不受生活约束,像他的名字一样,自由自在、洒脱不羁,凡事随心所欲,从不会刻意去掩饰什么。和他在一起,你会在不知不觉中受他影响,心情变得开朗起来。当然,很多时候,他是动的,我是静的;他在一旁说个不停,我在一旁只是微笑不语。风自然能读懂我脸上的笑容,这是我俩的默契。人说异性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男女之间走得太近,总免不了被人误会,我们也不例外。对于旁人的一些风言风语,我一般也多是懒于解释,但有时也难免会忍禁不住说上两句。风则往往会反驳:“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有时我会问他,你不怕你女朋友生气,跟别人走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女人嘛,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再找一个罢,才不会像你们女人寻生觅死的呢。我听了,有点暗自为他的女友伤心。不过却也不无有点羡慕他的洒脱,也许感情就应这样,收放自入才是爱情真正的内涵吧。我们依然一如既往地交往,不必担心彼此之间会发生什么故事。因为我们都深知对方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只能擦出友情的火花,一旦超越了这一步,就会连朋友也做不成。我们心中都明白这一点,所以都格外珍惜这份友谊。 在厂里,我的多愁善感是人人皆知,而风却刚好相反,是人们公认的“开心果”。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一幅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样子。为此人们常问他难道你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吗?他说有呀。那不开心时是怎么度过的呢?他说到遛冰场转一圈,到舞厅去蹦两下,要不到卡拉OK室大唱几首,所有的不悦就都被唱走了。风喜欢唱歌,用他的话说,音乐是生活中一剂不可缺少的调味料。他尤其喜欢唱那首:青春少年是样样红,你是主人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生自古就不同……他在歌声中得到解脱,得到升华,而我们做不到他的洒脱,或许这就是他快乐而我们不快乐的缘故吧。 风的朋友很多,这与他的性格有着很直接的联系。风不仅胸襟广阔,待人大方,而且还很讲究义气,对朋友是一副肝胆心肠,对我这位小妹妹更是一副大哥哥般配的关心和呵护。记得有一次我失恋了,是那个我深爱着的男孩在轻易掠取我的芳心,玩弄我的感情之后轻易甩头走开。那晚,我一个人跑去喝酒,风担心地到处找我。他急匆匆赶到,劈头就问:“发生什么事?谁又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我用一种近乎于绝望的眼神望了他一眼,他顿时明白了:“是不是那个家伙,我早说过他不是好东西。这小子,明天非得找几个兄弟好好教训他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如此嚣张。”他攥紧了手中的拳头,咯咯直响。 “你敢动他一根头发,我跟你绝交!”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他放松了拳头,狠狠地跺了一下脚,他最怕我跟他提“绝交”两字了。他一声不吭地坐下,倒了满满一杯酒,举起杯叹道:“人生难得几回醉,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干杯!”我喃喃自语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两人。”“砰”,两只酒杯碰在一起,酒溅了出来。那晚,风一直默默地陪我喝酒,直到深夜。我醉了,他扶我回去。我又晕又吐,还发起烧来,风一夜守护在我身边……第二天,他不放心我,没去上班,结果旷工被罚,我心中满怀感激和歉疚。风却甩甩头发轻描淡写地说,好朋友嘛,分什么你我。有一份感动流淌在心底,在异乡的路途中,我为有这么一位同路人感到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