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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疼时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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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初恋就像一壶开水,不管曾经多么沸腾,放上一段时间,终究会变成一壶凉白开。  1  2001年,我19岁,我考上了大学,我的情感世界热血沸腾。  九月,入校后照惯例开始军训,天气照惯例持续高温。大操场上,我们01级的新生,分成几十个队列,汗流脊背的练习军姿和正步走。  这种天气对于一个胖子而言无疑是一种严重的煎熬。  其实,我本来不是一个胖子,高三一年,我熬夜冲刺,我妈每晚用两个荷包蛋和一大碗挂面汤迅速送我“出栏”,1米83,190斤的身高,让我成为新生中一个大号目标人物,一眼就被我们的女教官相中,被任命做了班长。  那天,我和女教官并排坐在队列之前,休整过后,女教官要求大家迅速起身立正。  由于军训的迷彩装不是量身定制,而我又恰巧跨入了微胖界——  伴着我起身挺立,“咔哧”一声,我的迷彩裤忽然开裆爆裂,我和女教官迅速淹没在一片排山倒海的笑声之中。  我一时蒙圈,红着脑袋跟女教官汇报:  “报告教官,我裤子开裆了。”  女教官镇定自若,她大胳膊一轮,仙人指路一般说到:“到我宿舍去吧,抽屉里有针线,你自己简单处理一下。”  2  我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过操场,挪到女教官的宿舍,作贼似的,快速的从抽屉里翻出针线。  我根本不懂缝补衣服,我能做的就是用大针脚对着开裆的迷彩裤做简单的包扎。可是不管我用什么针法缝合,缝好后只要走上两步,立马就重新开裆。  如是几次,毫无进展。最后,正当我决定要把线穿进去,用双手打一个死扣的时候,隔壁床铺上忽然“噗嗤”一声传出一声清脆的笑声。  原来我进门的时候无比心急,都没看清宿舍前排的一张床上还躺着一个跟我一样花绿的“迷彩妞”。  “你应该在线的一头先打个结。”迷彩妞笑笑说。  我本来稍稍平静的心一下子又“突突突”的狂跳起来,我的脸像刚出炉的烤山芋,又红又烫。  好在“迷彩妞”很知趣,只是仰面注视着天花板,慢慢悠悠的指点我。我加快了缝合的速度,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也缝进去。缝完后,我迅速的向她道谢:“谢谢了!”  她终于抬起头向我笑了笑,“我是01经管的张明俊”那个笑容很甜,在那个湿热的夏天,像一块透明的水晶之恋果冻。  我从女教官的宿舍快步冲向我的队列,裤子上的开口缝得很结实。我跑过一排茂密的白杨树,阳光斑驳在墨翠的树叶间,我觉得那样子美极了,简直是绿织锦上闪烁的明珠。  3  “你那天怎么会在教官的宿舍休息?”  “天气太热,我就假装中暑晕过去了。”  这是我们认识2年以后的事情,我问她的时候,她正在摆弄自己的新手机,她头也不抬的笑笑,继续说到:“老天安排我在哪里守株待兔呗!”  军训结束后我和罗子杰,吕浩还有刘国伟分到了一间宿舍。刘国伟进了院篮球队,罗子杰和吕浩是文艺青年,每天在宿舍讨论组件乐队的事情。我是一个在学校了没有生存目标的摇摆人,有时候刘国伟拉我,走,我跟打球去!有时候罗子杰和吕浩拉我,走,跟我们搞音乐的混,有前途。  我其实一直特好奇,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遇见那个女孩。有时候,心里有一种疙瘩是解不开的,而且不能抓挠,越抓越大,越挠越痒。  直到有一天,午饭的时候我听见校广播站的广播,有一个糯甜而熟悉的声音:大家好,我是01级的张明俊。又到了午后的明俊时光了——  罗子杰用胳膊跨过我的脖子,摸着我的下颌说:“苏秦,快吃吧,你下巴张了半天不累啊?”  我说:“你听,她就是那果冻!”  吕浩凑过来说:“哥哥,恭喜你,你摊上大主了,那是经管的院花!”  4  三个月后,刘国伟代表学院拿了新生杯篮球赛的冠军,罗子杰和吕浩进了琴行做学徒,他们给未来的乐队起名“骡子和驴”。我还是一无事成,除了每天做着在学校里各个角落偶遇院花的白日梦。  秋天到来的时候,校报记者团搞了一个“爱在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征文比赛,比赛的奖金并不优厚,但是获奖作品将会在学校广播里朗读。我想,就算我这辈子不能认识她,听她朗诵我的文章,应该也是无比美丽的一件事情。  我没有盲目的自信,多年来写作一直是我的强项,自打上了大学以后,刘国伟那些写给高中小师妹情书都是我代笔的。既然小师妹对他文武双全的“伟哥”无比倾倒,我也有信心,我一定能得奖,即便是得一个小小的奖。  征文比赛的稿子我前前后后改了七遍,交稿的前一天晚上,熄灯后我点上蜡烛誊写了两次,刘国伟说,你要是拿出这劲头给我师妹写一封,我师妹肯定驾着五彩祥云就来找我了。  比赛的结果是我获得了二等奖,并列获奖的那个人居然是张明俊。我们在文学的门槛上率先比肩了。奖金是校报记者团的团长亲自送到我的寝室的,他说:  “苏同学,我看你的文笔不错,想不想加入校学生会,进校报做一名记者?”  要知道,校报记者团的办公室紧挨着校广播站,于是我迫不及待回答:  “太可以了!”  团长话锋一转说:“你成了校报记者,就是自己人了,这次奖金其实没怎么到位,只能先给你一半了,你明天能到校报记者团报到吗?”  我于是又迫不及待的说:“太可以了!”  5  贴了150块钱加上这次征文比赛的奖金,我请罗子杰、吕浩和刘国伟到肯德基大搓了一顿。  吕浩边啃鸡腿说:“听说这个院花样样都很优秀,围追堵截的男生很多啊,你得抓紧啊!”  我说:“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还有点好奇。”  罗子杰吐出嘴里啃了一半的鸡翅说:“那个,好奇害死猫啊!”  刘国伟插话说:“我代表院篮球队力挺你哦!那个,能再来份大杯可乐吗?”  其实我到了校报记者团以后和张明俊的接触并不多。她是中午的节目,一般上午下课后急匆匆赶到播音室,播完节目后,休息一小会儿又急匆匆的赶去上下午课。有时候,我到了她没来,有时候,她做节目,而我又被外派采访。  我们虽然已经认识,大部分的时候,我们只是那种见面说声嗨,分开说声拜的普通学友。  6  绝佳的一次机会来了。我和张明俊被派去外校采访一个大学生辩论赛的最佳辩手,回到我们校区时已经过了食堂晚饭的时间。我便主动的邀请她去吃饭。  张明俊果然是校园里的名人,我们在学校附近的姊妹饭店吃饭的时候,邻桌老有人主动跟她问好,饭吃到一半,有个肥的彪悍的男生,居然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坐到了我们桌。  男生像握着一把菜刀一样握着玫瑰花,他说,“交个朋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张明俊开始很淡定,让男生坐下来慢慢聊。我觉得我的脑袋热的发烫,烫得跟一高瓦数的大灯泡似得。  我用眼神询问张明俊,要不要把眼前这个不友好的“菜刀男”哄出去。  菜刀男软磨硬泡就是不肯离去,我看张明俊也越来越紧张,便坐到菜刀男的面前说到:“同学,外面说两句怎么样?”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无视菜刀男,头摇得很嚣张,爷们劲头十足。  菜刀男根本就不接我的话。  我撞着胆子站起来,走到菜刀男的面前,拎住他的衣领子说:“外面说两句,有种出来吗?”说完,顺手把玫瑰也抄了出来。  菜刀男随我走出姊妹饭店,张明俊也起身要追出来,我示意她坐下,我一个人来摆平。  5钟后,我信步踱回酒桌,气定神闲的坐在张明俊对面。  张明俊问我:“怎么样?”  我说:“走啦,没事啊!”  张明俊追问我:“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们俩都没带钱,你有吗?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明俊哈哈大笑起来:“苏秦,你肯定是骗人。”  我说:“我没骗你,张明俊。”  张明俊说:“嗯,你叫我明俊吧——算啦!还是叫我俊俊吧!我爸妈我姐都叫我俊俊的!”  吃饭的气氛后来一直很好,我开始“俊俊、俊俊”的叫她,感觉那晚夜色美好的一塌糊涂,直到俊俊说:“其实,我特别不喜欢胖子!”  7  那天晚上,我当然没有跟菜刀男说我们都没带钱。我跟他说的是,张明俊是我女朋友!  我说:“你他妈的躲她远一点。要是不服,熄灯以后来5号楼301找我单挑。”  这件事情,最后由刘国伟找院篮球队的朋友帮忙摆平,菜刀男和我各带了一票人在学校宿舍楼底下“站队”,只是我的队友身高都在1.80米以上,而菜刀男找来队伍,嫣然是来参加拔河比赛的胖墩连。  我因此也认识了很多院篮球队的朋友。我下定论决心,我要打篮球,我要减肥,我要成为俊俊心中一个“瘦子”。(短篇小说 )  我减肥练球的计划比较魔鬼。第一是省掉了晚餐,第二是5000米慢跑,第三是每天坚持投1000个篮以及100次折返跑三步上篮。  我用晚饭省下的钱买两大杯可口可乐,拉着刘国伟陪我练球。本来我在高中时期有过一些篮球基础,又加上我“惨绝人寰”魔鬼训练,我的球技进步神速。  3个月后,刘国伟投篮水平已经赶不上我,又过了2个月,我跟刘国伟玩“斗牛”(一对一三步上篮攻防),他已经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刘国伟终于把我引荐进了院篮球队。我后来成了球队的神射手。  8  这个时期,我生活的关键词是篮球。当然还有胃疼,由于长期不吃晚饭加上剧烈运动,我的胃每晚睡前都争鸣不已。  吕浩说:“你丫这胃忒凄惨了,求你啦,吃点吧,哥们!”  罗子杰说:“你这胃晚上呼噜的比刘国伟的呼噜声都大!”  刘国伟说:“他那哪是胃打呼噜啊,那是胃在叫,胃在叫春啊!”  我的体重从原来的190斤直降到145斤,我已经瘦成了一个风筝架子,春天风大的时候,我都有一种逆风飞扬的快感。我们班的女生也大为吃惊,我们团支书甚至还问过我吃的什么特效减肥药。  吕浩插过一句说:“介孩子,让爱情滋润的就剩一把贱骨头了!”  我和俊俊交往日益密切起来,由于在校报做记者,有很多机会供稿给广播站,我开始尝试着写一些现代诗。有一天,灵感乍现,我写了一组叫做“我爱”的现代诗,每一篇诗都以“我爱”开头,内容里藏着明和俊的字眼。  这些“居心叵测”小破诗,伴着俊俊的甜美的声音,在校园里,像明澈而温润的春光,像吹面不含的杨柳风,像叽叽喳喳的灰喜鹊一样,将我暗藏的心事,播撒在希望的田野上。  不知道俊俊是毫无察觉,还是故意装懵,有一次她说,苏秦,你这个系列怎么还没完没了,念得我牙都倒了,你还酸个没底,你能来点直接点的行不?  9  我常常和俊俊一起吃午饭,她是那种优雅的南方女子,猫食动物:几口饭,几筷子青菜就能吃饱,我眼里虽然饿出了火星子,可是,风卷残云般的扒几口饭菜,就看见俊俊在对面玩手机了,于是我用大手一抹嘴说:“走吧,我也吃饱了!”  青春期的时光充满了“馋意”,一个人的爱恋是胃上的隐隐作痛。  03年的学校篮球赛,电气学院和经管学院挣总冠军。决赛前,我作为电气学院院队的队长接受校广播站张明俊同学的采访。  采访结束时,俊俊问我:“你们有几成胜算?”  我说:“是必胜!”  俊俊说:“你还是低调点吧,不然稿子不好播,万一输了,也不好收场的。”  我说:“还是必胜!”  俊俊说:“谦虚点,又不会死人的。”  我说:“那你播的时候说六成吧!”  俊俊说:“这还差不多!输了你要请我吃大餐。”  我说:“赢了你做我女朋友行吗?”  俊俊很害羞的笑起来,她说:“我这里开着录音笔呢!不带你这样以公肥私的!”  我说:“没事,这骨碌可以掐了不播,我们电气是必胜的。”  比赛打得很焦灼,比分交替上升,上半场时候,我心态还很放松,每打进一球,必要向场下找俊俊对视一眼,然后坏笑一下,双手比成一个“V字”。  因为是决赛,双方队员身体对抗非常的激烈,到了下半场时,我明显感觉体力不支,我咬牙坚持,比分依然是交替上升。我们教练忍不住在场下骂:“苏秦,跟我往里冲,你他妈的老是比二干什么?”  到了第四节,我三步上篮的时候被对方挤了一下,落地时没站稳,一下扭到了脚腕,我坐在地板上疼的嗷嗷直叫,吕浩跟罗子杰,把我抬了下去。刘国伟替补我上场。  我悔恨至极,眼看比赛结束却不能在赛场上搏杀,我不敢抬头,不敢去看俊俊。我就低着头,瞪着我肿的跟茄子似的右脚踝。  最后30秒,对方四次犯规停表,比分40平,我把袜子拉起来,盖上茄子脚踝,咬着嘴唇跟教练要求返场,教练问“你行吗?”  我说:“撑一下没事的,我比他们都准。”  接下来的剧情十分狗血,我替换刘国伟上场,站都站不稳,对方球员上来防手,我一抬步,就疼痛难耐再次跌在地板上打滚,对方球员上来揪着我的衣领子怒吼:“我操!他装的!我根本就没碰他!”裁判判罚违体犯规,怒吼男被清场,我获得罚球机会。  球场上静的鸦雀无声,连拉拉队员的喘气声都听得见——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我在一片欢呼喝彩和稀稀落落的口哨及骂娘声中,站上了罚球线。  这时候,俊俊居然站在电气学院的拉拉队里注视着我,我的心嘭嘭嘭的狂跳起来,球场上变得鸦雀无声,甚至连拉拉队员的喘气声都听得见。  我比划着“二字”,被一批狂热的球迷簇拥着,高举起来,电气学院赢了,虽然剧情足够狗血,我的热情又被打了鸡血,艰难的胜利,让我兴奋的鸡犬不宁。最重要的是,人群散去之后,俊俊留了下来,自此成了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10  俊俊挎着我的臂弯在宁大的校园里招摇过市,我成了“名人“的男朋友,遇到有人跟俊俊点头问好,我也眼神示意,甚至有点飘飘然的感觉。有一次,偶遇菜刀男,俊俊甩了甩飘逸的长发,将头紧紧的扎进我的怀里。让我一时间幸福的水深火热。  当然我和俊俊也有分歧。比如她总是觉得我身上有点农民的土气,特别是一口“山懂料称”的大葱味普通话,让她很难接受。我闻过思改,立马就报了普通话学习班。又比如,她嫌我不懂音乐,我就主动要求加入吕浩和罗子杰的演唱组合。  刘国伟说:“我怎么感觉你始终追不上人家的进度呢?”  大三上学期的时候,“骡子和驴”演唱组合已经小有名气,罗子杰弹主音吉他,吕浩是键盘手兼说唱。得知我要入伙,骡子和驴都喜出望外。只有刘国伟泼了冷水。他说,苏秦来了,你们乐队得改名吧,叫什么好呢?  他说:“叫骡子和驴和禽兽?”  罗子杰说:“还是叫畜牲组合吧?”  吕浩说:“畜生太霸气侧漏了,还是牲口低调一些,叫牲口组合怎么样?”  我说:“就用cattle这个名字吧,翻译成汉语是牲口的意思,美式俚语里代表小妞!”  骡子和驴异口同声的说:“小妞好,小妞好!”  11  加入Cattle合唱团之后,我起初的目标是做一名贝斯手,练个3个月,琴行的老师说,你的手指头太粗笨,天分不足,玩不了这细巧的玩意儿。我看你的节奏感还行,改练架子鼓可能还有希望。  可是琴行里架子鼓是不能外租的(因为生手经常敲破鼓),买不起军鼓,我只能成了Cattle合唱团的一个端茶倒水的闲人。  22周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俊俊给我的生日礼物。她那天让我帮她去新华书店买一套英语六级的复习资料。  我回来以后,罗子杰说让我到机械学院绘图室的排练房里来一趟,我以为是送茶水,拎着两个暖瓶蔫茄子似的就去了,谁知道在哪里我看到了刚刚架装好的整套军鼓——俊俊送我的22周岁生日礼物。  吕浩眼珠子瞪得跟牛蛋子似的跟我学舌:“你那妮子,太血腥了!三千块钱划卡,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后来我知道,那天俊俊故意把我支开,拉着罗子杰和吕浩去给我买了架子鼓,3000块钱,那是她那年全优的奖学金。  Cattle合唱团的排练的第一首歌是唐朝乐队的《天堂》,俊俊说我在和声“不在理会尘世忧伤,抛开一切走进天堂”那句时,样子嚣张极了,完全是拎着菜刀男出门PK的小痞子样,可是她很喜欢。  我用Cattle合唱团走穴的第一笔银子给俊俊买了一条爱马仕的丝巾,那款丝巾的名字叫做“定音鼓手”,灵感来自雨果的诗《鼓手的未婚妻》。  俊俊戴上丝巾开心极了,尽管她阅物无数,一打眼就知道那条是B货。她为了掩饰兴奋,故意低头摆弄手机,我问她:“大一军训那会,你那天怎么会在教官的宿舍休息?”  她懒懒的回答:“老天安排我在哪里守株待兔呗!”  12  因为排练安排的很频繁,我的功课逐渐落了下来,有时候为了去外地赶一个场子,不得不全天翘课。  俊俊开始挺支持我搞乐队,在我准备英语四级考试的时候,还帮我做了复习提纲,把一本模拟题上有深度、有难度的题目全部标记,方便我快速学习提高。可是,我为了参加冰力先锋的乐队选拔赛,最终错过了四级考试,这件事让她大为不悦。  大四上学期的时候,我跟俊俊第一次去她的象山老家。之前我只听说她家境不错,根本不知道他父亲居然是一个房产公司的副总。不仅钱多多,而且房子也特多。  我在宁波生活了3年多,基本的宁波话都能听懂,可是象山话比宁波话难懂十倍,每句话都像拐着玩在唱歌似的。吃饭的全过程,我傻子一样,一句话也插不上,连俊俊在上海外贸公司的姐姐也故意讲弯弯绕的象山话难为我。  虽然俊俊的父母和姐姐没对我表达什么,可是态度上的忽视远比语言上的冷嘲热讽杀伤力大百倍。坐上大巴的时候,我有一种被羞辱的沮丧,一句话也没搭理俊俊。一路上,一个人“浸淫”于胃痛之中。  13  更大的分歧在考研这件事上。俊俊希望我能跟她一起考上海的研究生,可是我的家境并不好,父母能供我读出本科已经相当艰辛了。最终谈了几次,我还是放弃考研。  Cattle合唱团在冰力先锋的舞台上顺利过关斩将,成了浙江赛区的十强。我跟罗子杰、吕浩,每天忙着乐队巡演的事情,错过了最后一次考英语四级的机会,还差点没完成毕业设计。  俊俊问我搞乐队是不是我最大的兴趣,是不是前途不要了,理想也不要了,爱情也不要了?我夜莫名其妙的跟她在半争吵起来,好像在有意在释放去她家受到的羞辱一样,我说,我不用你管,不用你养,不用这么瞎操心。她哭着跑回宿舍,半个月没在搭理我。  毕业的时候,俊俊作为全校的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她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同济大学国际贸易专业。  我因为英语四级没过,进不了外企或者好国企,只在一家民营的电梯公司,签了一个修电梯的工作。  刘国伟奔着她小师妹回了北京。吕浩和罗子杰留了下来,也都是签的民企,乐队的事基本还能搞下去。  俊俊在台上发言的时候,吕浩一直在问我:“苏秦,那是你的女朋友吗?我怎么觉得离咱们这么遥远啊?”  刘国伟说:“那个是大众的女神,苏秦,我看你丫从来没追上过人家!”  14  修电梯算是一个技术工作,因为涉及到关人急救,公司要求员工24小时开机,随叫随到。这害的我起初在周末都不敢离开宁波半步,过了三个月的试用期,又过了三个月的实习期之后,我用半年的积蓄给俊俊买了条铂金链子,请了2天的长假,跳上火车跑去上海看她。  俊俊这半年的变化很大,人变得更加漂亮,衣服穿得更加大牌,虽然我们每晚也通电话,可是看不到人,感觉不到体温,那种相隔千里的冰凉完全不同于朝夕厮守。大约用了一天的磨合,我才找到大学的那种感觉,第二天,她送我回宁波,我们不停的说话,饭也没顾上吃,我在火车一路胃疼,疼出了久违的幸福。  又过了三个月我去看她,她居然和一个男生在外面吃饭,当然,男生和女生吃饭没什么不正常,只是那个男的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人。他看到我时,居然用一种得意洋洋姿态来嘲弄我,我当时就像拎菜刀男一样,把那个男的纠出来PK。  俊俊把我叫住了,歇斯底里的叫我:“苏秦,你住手!你能不能别整天就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  我第二次去看她,拿了第一次送给她的铂金链子回来,我知道自己做人很失败,我的胃也很失败,一路隐隐的疼回宁波。  吕浩和罗子杰开始劝我:“追自己喜欢的女人的脚步是不是很累,苏秦,放手吧!你们已经不合适了!”  15  我和俊俊最大的分歧在于地域。  她当然希望我能去上海和她会和。我觉得上海人才济济,消费又高,很难立足。而且上海没有骡子和驴,也做不了摇滚乐。我希望她能回来,毕竟宁波是她的家乡,而且我在单位也越做越好,还当上了一个区域小主管。时间就这么一直拖着,耗着,争吵一直继续,我们关系越来越僵化,直到俊俊研究生毕业。  俊俊进了她姐姐的外贸公司,当年就被安排到西雅图去驻站学习。我猜她姐一定是有意为之,而问题的关键在于俊俊也十分想去。  “多少同学挤破脑袋想去外面看看,都没机会,我是不会放弃的!”俊俊说。  “我希望你能在我和工作之间做一个抉择。”我说。  “苏秦,你不要逼我!”俊俊回答。  ——是不是爱一个人就要让她自由飞翔?  总之,最后是我妥协了,我选择了放弃。我和罗子杰、吕浩,在A8助唱的时候,排拍了一首新歌《有一种爱叫做放手》,那天我破天荒的做了一次主唱,唱的极high,还喝了一箱啤酒。  借酒精燃烧的醉意,在半睡半醒之间我拨通了俊俊的电话,只说了一句:“咱们分手,你去飞吧!”  俊俊回拨过来时,我正对着马桶狂吐不止,我听不清俊俊到底说了些什么,隐约的决定她哭得很厉害,最后,俊俊挂断了电话,我的胆汁把瓷缸染成了绿色。  16  时间是个好东西。  俊俊飞去离西雅图的时候,我们已经能冷静的对坐下来讲和平分手的事情,冷静得好像两个局外人,讲毫不相干的人的故事。  俊俊说:“我们这就是真的分手了?!”  我说:“可不呗!那还能咋地?”  俊俊说:“我先发个毒誓,我张明俊和苏秦自2008年11月1日正式分手,从此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  我说:“你真够绝情的!”  俊俊说:“你也得发一个毒誓!你跟着我说——我苏秦今生今世只爱张明俊一个女人,今后不管娶妻生子,生老病死,只爱张明俊一个人,只对她一个人好,只对她动真感情!”  我说:“你丫临走还要摆我一刀,张明俊,你太贪心了,不带你这样的!”  俊俊进登机楼的时候,扎着我送她的那条“鼓手的未婚妻”的爱马仕。  我说:“你甭得瑟了,这条是假的,还我吧,到那边买条真的去!”  俊俊说:“我偏不,我就爱戴假货!”  我说:“听说外国人在机场专查假名牌,万一你一下飞机就被抓了现行咋办?”  俊俊说:“抓了我,就把我遣送回来呗,我本来就一大陆行货,回来咱俩就结婚,你也甭得瑟了!”  末了,俊俊说:“最后了,再亲一个呗!”  我凑过去,俊俊在我的嘴唇上,使劲的咬了一大口头,我疼得嗷嗷直叫。  “我走了,以后不能再疼你了,一次疼足!”俊俊转身进了安检门。  我看见她转身时,分明在眼角涂抹着什么。  17  多功能礼堂里,大幕拉开,追光灯照在我金光闪闪的架子鼓上!  罗子杰用尖啸的声音高呼:“张明俊在台下吗?这首《天堂》向你致敬!苏秦爱你,我们cattle永远爱你!”  追光灯在人群里四下寻找,最终定格在俊俊的脸上。我脱光上衣,打出一套华丽的鼓点,键盘和主音吉他切入,我开始咆哮:“不在理会尘世忧伤,抛开一切走进天堂!”  吕浩小声的嘀咕:“太浪啦!太浪啦!哪个小妞能扛得住这个攻势?”  我被凌晨三点钟的闹铃拽出梦境。起床,洗脸,开电脑,上MSN  大洋彼岸,有个丫头正在大言不惭违背着自己的毒誓:“苏秦,网上聊天不算老死不相往来的!”  我说:“分了就是分了,咱别老是黏着了行不?”  丫头说:“今天我不能陪你多聊了,有外单进来,我得去工厂验货!”  我说:“你老忙先吧,我去睡个回笼觉!回见!”  罗子杰劝我:“分了就是分了,你们俩这是打算死气掰列到天荒地老啊?”  吕浩此时也陷入热恋,顾不上多挤兑我,他说:“苏秦,你可以死心了,我就是搞不明白,全世界到处都是森林,你丫为什么非得搁一棵树上自杀呢?”  2009年国庆之后,我和俊俊联系越来越少,直到圣诞节,俊俊本来可以休假回家,可是她放弃了。  有一天她问我:“咱俩是真分了吗?”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说: “你一直都是自由身!”  俊俊说:“那我在这里找个男朋友,不算给你带绿帽子吧?”  我说:“我没那个福分,什么绿帽子,红帽子,我现在连你的蓝颜都算不上,你能抽空给我点颜色看看就不错了!”  2010年2月15日,西雅图的情人节,俊俊发了一张照片给我,她钻在一个白色巨人的臂弯里,像一个雕工精湛的东方瓷器。对了,那个白巨人,居然是一个死胖子。  2010年圣诞节,俊俊仍未回国。她说的对——我们要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圣诞节我跟罗子杰和吕浩去A8狂欢,喝的天昏地暗,吐得人事不省。  18  我被骡子和驴拉进医院的时候,我的胃已经痛如刀割。  吕浩后来说:“那个当值的小医生极其傲慢,她说没什么事,死不了,不用洗胃了!吊两只6542就得了!”  罗子杰说:“要是我兄弟有事,我绝饶不了你!”  小医生说:“怕你兄弟有事,甭跟他喝酒不就得了!”  吕浩后来又说:“你家这个宋云简直一北京大喇,一句话没把我跟骡子都噎死!”  不好意思,我断篇了,忘了交代宋云是谁?  纳兰性德说,人生若只如初见是最美妙的!照这个逻辑,我和宋云初见的那天一定美妙的要死,美妙到我都断了篇,我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  一个月后我又去鄞州二院检查,我总觉得我的胃隐隐作痛,而且疼的很蹊跷,丝毫没有爱情的味道。  门诊上坐着一个梳着牛角辫的小姑娘,那天的太阳极好,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小医生的脸颊上,她的脸上三三两两的散布着雀斑,鹅黄色纤细的绒毛,密密匝匝的招摇乍竖,一副青春期资深黄毛丫头的模样。  做完简单的检查,我问她:“你刚大学毕业吧?”  她说:“那又怎样呢?”  我说:“没什么?瞎问!”  她说:“没事别老喝大酒了,忒伤胃!”  我说:“没喝酒,我有老胃病,以前大学饿得。”  她说:“小样,你换个马甲我就认识你了?上个月半夜来要求洗胃的是你吧!”  我说:“是吧,我记不清了,是不是俩老男人送我来的?!”  她说:“先做个胃镜再说吧,这样查不出来了!”  我说:“做胃镜是不是很痛苦啊?“  她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下个星期我就去胃镜室了,你留个电话,到时候,我约你做吧!最多下手轻一点,你犯不上害怕!”  我说:“行吧——”  她说:“我叫宋云,你电话留一个可以叫外面的人进来了!”  19  没想到10天以后,真的接到了宋云的电话。我本来是想慢慢耗着自个在家修养的——做胃镜,还是有点怕人,不过跟人家姑娘约好的事情,又不太好意思推辞掉。管他呢,反正死不了。  没想到,宋云人小小的,手法还不错,整个过程我基本没觉得怎么痛苦,微微有些恶心的时候,胃镜已经做好了。  做完后,宋云一脸严肃的跟我说:“有点慢性浅表性胃炎,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那句话,死不了,但要是想好好活着呢,还得把酒戒了。”  她正得瑟个没完,忽然电话就响了。她一接电话,马上暴露资深黄毛丫头的原型:  “哎呀,那个火车票太难买了,我还是坐大巴到杭州中转吧!中国铁路真是该千刀万剐呀!”  我心想,如果哪天中国铁路的得了胃病,我一定推荐他到你这儿来做胃镜,给你一个为民除害的机会。  “你胡笑什么?”宋云问。  “没笑什么!很巧啊,我刚好最近要去杭州培训。你哪天走?”我问。  “腊月二十七。”她说。  “那我尽量安排那天去吧,顺道捎上你!”我说。  “靠谱吗?”  “靠谱,我开车还行的,最多下手轻一点,你犯不上害怕!”  宋云抄起电话又回拨回去说:“不用大巴了,基本搞定了!”  19  我跟宋云的事一直顺利的出奇,用刘国伟的话说,一定是老天看不下去你这个老男人整天闷骚,搁你腚后踹你一脚,送你踏上一列开往春天的火车。  宋云是那种心直口快、知无不言的女孩,嘴里藏不住事。我只是问了一句,你家里人都怎样?她就打开了话匣子,祖上三代都交代的门清。  杭州到了,她下车时跟我说:“这回麻烦你了,年后回宁波请你吃个便饭吧?”  我说:“年后我有个饭局,我老同学从北京带着老婆过来,搞家庭聚会,几个同学都和牌了,就我这儿还单调将呢?要不,你过来,算给我随个份子?”  宋云说:“靠谱吗?”  我说:“靠谱,与会的都是资深良家妇女!”  宋云说:“那成了!”  宋云微笑时十分可爱,那些雀斑灵动起来,在面颊上轻舞飞扬。不知怎么,她招手的样子就让我想起俊俊了,一瞬间胃里翻江倒海,全是酸楚。  最终宋云跟我去参加了那个八人聚会,刘国伟带着她的小师妹,骡子和驴也都拖家带口。  罗子杰当场揭露刘国伟拿着我写的情书欺骗小师妹感情的故事。宋云瞪大眼睛说:“苏秦,你还有这能耐?!”  刘国伟趁机出来给自己解围说:“他能耐多的是呢!他还会打篮球,他还能唱摇滚,有一首《天堂》小样唱的可邪门了!”  这种斯热同学关系的家庭聚会气氛十分诡异,前一刻还在聊幸福的生活,后一刻就聊到了性生活。  吕浩说:“晚上大刘两口子去睡苏秦哪儿吧!给他压压床,暖暖房,这个老闹男人太寂寞了!”  罗子杰说:“就是!苏秦可以去宋大夫那凑合几天,宋大夫再给他治治老胃病!”  那天的氛围极好,大家又都喝了酒,宋云也没多推辞,我就住她哪儿了,我们的事一直顺利的出奇,仿佛老天一直在背后有意撺掇。  后来我说:“咱俩都老大不小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咱俩就搁一块先杵着!”  宋云说:“那成了!”  20  张爱玲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爱情是个很累的运动。跟自己爱的玫瑰和爱自己的玫瑰在一起,都是一项很累的运动。  说到底,跟自己爱的玫瑰在一起,睡醒觉就要开始奔跑,跟爱自己的在一起,做梦都会想着追逐。  宋云说:“苏秦,你就堕落吧,你就一辈子甭洗脸刷牙洗衣服做饭!”  可是俊俊一个电话说要见面,我就油头粉面、西装革履的瞎捣腾。  2011年的圣诞节,俊俊终于回国探亲,她说想到学校里再走一走,我就陪她回了趟宁大,双桥镇上的小饭店里,我俩肆无忌惮的在包厢里狂吻。最后,她说她晚上必须走,她先生在上海订了一套婚纱,第二天要拍外景。  我像是一个铁钉一样,被她的一锤子楔在双桥镇上,死不瞑目的送她远行。  2012年春节之后,她要回西雅图,我跟宋云撒谎说单位在上海有培训,跑去上海又偷偷见了俊俊,俊俊说:“你有宋云的照片吗?我想见识一下,完了我给你看看我的婚纱吧!”  我说:“不带你这么玩我的,以后,还是老死不相往来为妙!”  回到宁波之后,我又大醉了一场。这次喝得很大,直接胃出血,宋云大发了脾气:  “苏秦,你以后好自为之吧,再不戒酒,就不是两只6542的事了!我看你这辈就快654321了!”  我低头认错。最后宋云还是原谅了我,她说:“有些病是治不好的。要靠将养,以后我下班给你熬小米山药粥吧!”  21  2012年圣诞节,寒凉的西北风刺进了我的胸口,我的胃又隐隐作痛起来。  本来我不想去见俊俊的,正巧那晚宋云加班,我在家无聊的发慌,俊俊的电话就进来了:“——你有时间吗?万豪有意式的冰激凌大餐。”  待我油头粉面的装点齐整,我收到了宋云发给我的短信。  接着我彻底放弃去见俊俊打算,一个人打开电视机,打开天然气炉。  宋云在短信上说:“粥在冰箱里,自己热!”  这只是一个俗套爱情故事,每次在我胃疼的时候,我都能嗅到爱情的气息。  22  2013年,我31岁,我换了新工作,我的情感世界尘埃落定。  作者: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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