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芬芳,此时我才意识到槐花开了。慢慢踱上天桥,满目都是洁白的花苞串。沁人心鼻的香气扑面而来,拉扯着我的思绪,视线变得模糊,我仿佛又回到了嬉笑的幸福时光。
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陇东老家房子后面那棵老槐树,老槐树长在村子中央,周围错落着许多人家,槐树已有好些年头,我得和六七个小伙伴拉手才能合抱,奶奶总念叨着:她嫁过来时槐树就这么粗壮,我的童年时光就是围绕着槐树一年一年的轮回。
我已记不清小时候玩伴的脸庞,只记得那些脸都在灿烂地微笑,简单而快乐。我已记不清老人讲的重复百遍亦是新的故事,只记得那声音很慈祥,很柔和,透过槐叶洒下斑驳阳光的痕迹,飘荡在空中,飘了很远,很远。槐树是村子的象征,也是人气最旺的聚集地。不论是早晨,还是傍晚,村里人闲时都会拿把小凳子,自发的来到槐树底下。女人或做鞋,或绣花,聊着永恒的话题mdash;mdash;男人、孩子、家。男人或蹲、或坐、或倚的围成一堆,谈的往往也是那么几样mdash;mdash;收成、孩子、新鲜事。孩子胡乱的穿梭于男人和女人之间,或是捉迷藏,或是跳方、踢毽子,在槐树浓密的叶子下,就像一幅画,也像一首歌,更像一首诗,谱写最真实的恬淡和安宁。
槐树开花的季节,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候。在孩子的眼中,那一串串花骨朵是特别香甜的,吃起来更有一番味道的。槐花糕、槐花汤、槐花饺子、蒸槐花便是我记忆中最幸福的味道了。槐花飘香的时候,未开花的花苞是最好的食材,槐花花期较短,因此,家里总是全员出动,男孩子的优势此时尽显,爬上槐树,压下缀满白色花苞的枝桠,方便我们采摘。那时我的手脚很是麻利,总是将小背篓装的满满的,采到了槐花心情总会很好,不仅有吃的,更重要的是我浑身香喷喷的,或许也可成为一个像槐花一样的缀着幸福的姑娘。
槐花开了,也意味着枕头该拆了,妈妈喜欢将槐花晒干,将晒干的槐花瓣装入枕芯,整个屋子都有一缕清香。晒干的槐花也会更多的出现在日后的汤、拌菜和焖饭中。槐花在妈妈的手里用途不断改变着,但不变的是那清香淡雅的芬芳和家人对妈妈手中槐花的喜爱。老人总说,槐树是仁慈的树,在饥荒年代曾经拉回了整个村子人的命,多少年来,村里人对槐树都很敬畏,他们采槐花时小心翼翼,从来不折树、砍树,永远善待槐树、感恩槐树。
继续漫步在天桥,虽然闻着城市槐花的芳香,但我总嗅不出家乡大槐树的味道,再也感受不到槐树下的喧闹、安宁,人和人总是那么陌生、礼貌。人的脚步总是那么匆忙,忙着上班,忙着逛街,忙的没时间坐到一块,聊聊家、孩子、男人、女人这些永恒的话题,我们或蹲着、坐着、靠着,或抱怨、或炫耀,或哈哈大笑、或微笑聆听,我们多想在一起聊聊。我有多少年再没尝过槐花,有十年了吧,味蕾已记不清家乡槐花的味道,但心却记得,很甜,很甜。城市街道的槐花总是开败一年又一年,我们全家再不曾采摘过槐花,大概是街道边的槐花太脏,不干净,污染严重;或许是我们太忙,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寻找干净的槐花;可能是爸妈老了,树太高了;也或是老槐树找不到了,所以槐花只能尽情绽放,然后随风飘落。
阵阵轻风,吹落一地槐花,宛如叹息,行走在天桥,鼻翼偶尔仍飘过淡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