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春天,是从一棵棵野菜开始的。
小时候,生活拮据,蔬菜很少,就在青黄不接之时,田间地头的野菜,冒出了头,抽出了芽。
人勤春早,父母早早地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把嫩生生、绿莹莹的野菜。那是麦地里的面条菜,是坡底沟渠边生长的荠菜。这样,晚饭单一的白面条里就多了一些新绿,也勾起了大人小孩的胃口。
放学回到家,我丢下书包,挎起小篮子,就和伙伴们一起去薅野菜。我们顺着麦垄,在绿油油的麦田里找,麦苗间零零星星的野菜,长势喜人,有时蓬起的一棵就有手掌那么大。我们在田里寻觅,找到大的,如同得了宝贝,欢喜不已。满篮的野菜,吹响号角,我们凯旋而归。
有时,我们会在坡上的白地和河滩的沙土里挖野菜。刺角芽、扫帚苗、白蒿、二月兰、蒲公英,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都被我们装进篮子,带回家。我把一篮野菜放在奶奶面前,她一股脑儿倒在地上,择拣分类mdash;mdash;哪些做面条饭用,哪些蒸了吃,哪些是药材,哪些做猪草,一篮篮野菜丰富了我们的生活。
奶奶把蒲公英、二月兰、白蒿之类的草药晾干,让爸爸拿去卖了,还会赏我一点儿零花钱,那是我童年最美的回忆,也让我明白劳有所获的道理。
很多时候,我们要去薅猪草。当我提着篮子,走到猪圈门口,抓一把野菜扔进去时,猪就哼哼哼地挤攘着跑过来,大口大口地嚼食着。看它们吃得香甜,我也不由得高兴起来,只要有空,就去薅野菜喂它们。
一次,奶奶给我讲了爸爸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天灾人祸,吃了上顿没下顿,奶奶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得了浮肿病,全身肿胀,眼睛也肿得快看不见了。爸爸饿得不行,哭闹不止。家里倒是有一点儿面粉,那是爸爸的外婆给的,奶奶一直不舍得吃。看着可怜的爸爸,奶奶叫他去找一些小桂穰回来,淘干净,切碎,做菜馍吃。
也就一勺子面,擀成薄饼,包了野菜在锅里炕。我眼睛看不见,你爸站在凳子上帮忙,眼巴巴地看着,炕熟一个,吃一个。多亏了这救命的野菜,要不人早饿死了。奶奶话里对野菜的感激,让我也对野菜多了几分情感。是啊,就是这普通的野菜,年复一年地繁衍生息,不知温暖过多少人的生命。
时至今日,野菜不再是充饥之物,倒成了生活的调剂品,春暖花开,山野返青,有很多人挖野菜,吃野菜,这里面更多的是对回归自然的渴望和对绿色生活的追寻。
看到那一棵棵破土而出的野菜,我也会薅一些带回家,包成饺子,做成蒸菜,或晒干泡茶,唇齿间有野菜的鲜香,心里更多的是感恩、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