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叶子牵着另一片叶子,层层叠叠,穿越夏天,泼出一树绿荫。一树又一树的绿荫连成一路的阴凉,又如大伞似的,让人们在阳光肆虐的夏日里安然前行。这不仅是我童年美好的记忆,更是夏日里人们的最爱。
那一片叶子是从春天走来的。当春风送暖时,一片叶子打枝头醒来,伸出耳朵,顺着风向,鼓动着生命的勃发。随着阳光脚步的加紧,叶子更是张开翅膀,飞翔在岁月的天空,青葱着生命的色彩。那些叶子形态各异,有细长的柳叶,椭圆的槐叶,心形的杨树叶,掌形的梧桐叶……各式各样要美文网的叶子组成了五彩斑斓的世界,让人眼花缭乱。每一片叶子,上对苍天,下朝黄土,看似相同,却又有着千差万别,谁也不曾重复,就像人的面孔一样,虽然有相似,细看则又有差异。
白居易诗曰:“霭霭四月初,新树叶成阴。”进入夏的门槛,一树叶子便枝繁叶茂,遮天盖日,让日光如筛漏似的洒满一地,又像星星般闪闪烁烁。在光合作用下,一片片叶子就是一台小型造氧机,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清新的空气,让燥热的夏季也变得温柔了几许。在每一片叶子下面,都有生命存在。鸟儿们将巢穴筑在其间,让绿叶为其遮风挡雨。在与绿叶相伴的日子里,它们整天飞出飞进,撒下一路欢歌。地下沉睡的蝉似乎也被惊醒了,主动爬到树上鼓噪着生命的快意,还有松毛虫、铁牛等,都蛰伏其中,使得绿叶下的世界异常热闹。
在我心里,最初的绿叶长在故乡的最深处。在那一团一团的绿后,就是一片屋舍,鸡鸣狗吠、炊烟袅袅都隐藏其中。叶子用自己的生命装扮着村庄,于是原本灰头灰脸的村子便有了生气,有了颜色。浓荫笼罩的不仅是庄户人家的酸甜苦辣,更是寻常百姓鸡毛蒜皮的生活。密密麻麻的绿叶,将骄阳拒之于外,把绿荫揽在怀里,让村人惬意地享受着乡村的清凉。在那叶子下面,村人一个个端着大老碗,喝着玉米粥,吃着裤带面,谈论着东家长、西家短。而那些看似平常的树叶,也成了乡村孩子随手可得的玩具。携着绿叶的柳条被编织成凉帽,戴上后便满头清爽;将柔硬适中的槐树叶放在嘴里,一把口琴便悄然诞生,轻轻一吹便能吹出一曲乡村小调。等到了秋季,各色枯叶如雨般落下,孩子们用铁棍如串糖葫芦似的串起,带回家当柴火烧,雄雄火光映红了少年童稚的心。
一片叶子,留有风雨走过的痕迹,印着闪电伏下的图案,还有土地湿热的呼吸,它总是年年青了又黄,落了又生,就像村庄里的人一样,有新生的也有老去的,面孔不断,生生不息,总是昂扬向上。
其实人生何尝不是一片树叶呢?多少年后,当我从那些绿叶中走进钢筋水泥的城市时,我才发现,自己想念更多的则是那些绿叶下的生活。如今的家,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再没有了当年踏实的感觉。虽然城市也有树也有绿叶,但大多为名贵之树,或是移栽而来的,且被精心修剪过,既没有自己的个性,也没有生命的恣意。
夏日里,拥有一片绿荫便是一种福音。坐在城市火炉似的家里,忽然地就怀念起蓬勃绿叶中矮矮的屋檐,那里所盛装的温暖与眷恋,让人的心里也满是青翠与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