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蒙是明代上海百曲港一带的一位名医,尤其精通太素之脉,说起人的生死祸福来,无不出奇地准确。不过,他的性格与平常人不同:合他意的,可以整日整夜地与之娓娓而谈,废寝忘食,毫无倦色;不合意的,则仰起头,白眼相向,不管你如何恭敬地呼唤,他也不答腔,整天枯坐,一句话也不说。由于他医术高明,四方病人慕名而至,常常挤破了门槛。姚蒙对那些贫苦之人不但不收诊疗费,还慷慨地馈赠药剂,如果对方病情险恶,则一天上门两三次,不辞劳苦,百般呵护;而富贵之人求他时,于礼貌言辞之间稍有不周之处,他就理也不理。有人问他对贫富之人的态度为何如此悬殊,他说:“那些富贵之人库中有银,仓中有粟,就是死了,又有什么要紧?贫苦之人却不同了,他们都是自食其力者,父母妻儿还要靠他们养活,若有不测,家中不就砸锅了?”
不久,都御史邹来学出任江南巡抚,召姚蒙入署看病。姚蒙要想推辞,可是上海县令亲自上门,一定要他去一趟。姚蒙无奈,只得进了巡抚衙门。那邹来学高高地踞坐于中堂之上,见姚蒙来了,只是眼皮子略微抬了抬,一副当大官的傲慢气派。而姚蒙呢,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邹来学,久久地一言不发。就这么僵了一阵,邹来学终于憋不住了,突然问:“你也有病么?”姚蒙答道:“是的,我患有风疾。”邹来学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又冷冷地问:“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替自己治疗?”姚蒙道:“我患的是胎风,与生俱来的,治不好的。”邹来学轻轻地冷笑一声,便伸出左手说:“好吧,你先替我把脉。”姚蒙仍然呆呆地盯着他,恍若未闻,一动也不动。邹来学这才觉得自己太失礼了,便请他坐下,再将胳膊伸到他面前。姚蒙把过脉后,就对邹来学说:“大人的根器上别有一窍,常流脓水。是不是这样?”邹来学大惊道:“这是我的隐疾,从来没有泄漏出去,你怎么知道的?”姚蒙道:“我是从脉像上知道的。大人左手的关脉滑腻而舒缓,说明肝区的第四页间合有渗漏;而渗漏必由下面泄出,因此就知道了。”邹来学大为叹服,连忙改变神态,自责疏慢之过,又恭恭敬敬地请他开药治疗。姚蒙却道:“不须开药,这种病只要到了南京,就会自然而然地痊愈。”说着,又掰着指头计算道:“今天是初七,大人如果明天出发,十二日那天可到南京。”邹来学虽然不知其中的奥妙,却也不敢不依,就收拾行李,乘船出发了。十二日早晨,刚刚抵达南京码头,就一命呜呼了。
江苏省南通市濠西园84幢601室 沈淦
(南通教科院退休教师,亦可用笔名“蒲云空”或“吴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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